赤花症
我流雷安,西幻吧
他人视角x第一人称x
【去看看他吧!】
【哪怕......只是看看也好啊!】
雷狮敛起眸子点了点头,不再看欣喜若狂的贵妇人打扮的女子——那是他的母亲。他不动声色地把手边的蓝色花瓣收进袖子,无视了匆忙地吩咐着宴会事宜的,慌忙地,对着仆人指指点点的母亲,起身,抬手,出门。
关门的时候,还依稀地听见妇人甜到发腻的嗓音柔柔地响起来。
“哦是的,去搬些紫罗兰放到大厅里面,殿下喜欢这些蓝色的小精灵——也许你们还要留意哪个姑娘喜欢,好了还有......”
雷狮整个人一僵,关上门去了后院。
一个月。不出门,不参加活动,闭门不出,并且突然种了很多蓝色的紫罗兰——不单在后院,连自己寝室都摆满了。床铺上还偶然会落下一两片渐变的蓝色的花瓣,带着一丝柔和的红色细线,精致极了。
一个月。
雷狮在后院那一片蓝色的海洋里扯起嘴角,抬头看了看天。
勉强的,无奈的,然后是张扬的,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嚣张的自然的微笑,落日余晖映下的紫眸只见辉光,不见情绪。
好看极了。
但也只剩下两个月的光景了。
殿下以前可不喜欢花。
国王把十岁的殿下带到充斥着死亡的腥气的地牢,说道:
“人都是可悲的,不明白魔法的奥秘,只有你是高贵的、聪明的。他们都是低于你的生物,是可笑的将感情当成一切的废物。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头,编造一些像上帝这样的谎言,把这些可怜的家伙都控制,指挥他们。
你可以掌握他们的生死,去吧,我的孩子。”
他喜欢一个人。
那个家伙用他那双清澈得像一潭碧泉的眼睛望着张扬跋扈的,逃到后院躲避宴会的三皇子,背着比他自己还要大上很多的两柄重剑,义正言辞地要雷狮回席。
口口声声里面都是骑士道。
按理说雷狮不喜欢,他不屑于人间的道义和信仰,又张扬地反抗着父亲给他的规则。
他本能地抗拒,用自己那个难以捉摸的个人风格抗拒着这些。
可是,他们莫名地吵闹多年,直到长大,雷狮依然不屑于宫廷之中或奢靡或黑暗的世界,而他——安迷修,一如既往地将骑士道奉为信仰。他帮助弱小,体恤女性。
他说,世间平等。
——那主呢?
不是假的吗?虽然我也不清楚,但我只相信眼前的事情。
我相信正义。
雷狮但凡宴会都会参加,但都会悄悄地溜走,找到安迷修,连哄带骗把小骑士拽到后院——然后吵起来,打上一架。紫罗兰就在旁边开着。
雷狮觉得,只有那里才没有宫殿中让人窒息的感觉。
酣畅淋漓。
爱的轰轰烈烈,两个男孩子,他们骨子里的相像让他们“相安无事”多年。
那人爱花,相思成疾,花就种进脑子里。帝国受了这个古老的诅咒多年的困扰——但凡王国内的皇子,总有人会受此诅咒,最后难逃一死。有人苦心安排让两人反目,最终花朵枯萎,人却都疯了,胡言乱语之下跳入深崖,再无踪迹。
一个月了,再有两个月,花开,世上再无雷狮。
除非安迷修能用那双漂亮清澈的绿色眼睛盯着他,用代表着道义的剑抵着他的心脏,一字一句表达出对他的恨意——字字珠玑,心血尽去。
花无存在的意义便会枯萎。
身体里充斥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和无力,内心里充满了爱而不得的满满的嫉妒。
因为,明明和雷狮共用了同一个身体,明明他将所有的感官情绪透露给我知道,明明将所见所感都是相同的——
所有的一切都是安迷修。
我压下了自己的嫉妒和恨意——我只能感受着喜欢的人,雷狮,毫无保留的、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意,隐藏着自己的存在,看着两个月之后的凋落。
火辣辣的,沉闷闷的。
又毫无办法。
近乎绝望的感情充斥着我,四下无人,雷狮一句话也不说。
浮现的记忆中的帅气的义正言辞的说着话的人更让我绝望。
不可以!不可以!
我不能得到,我也不能让他得到!
【让他恨吧】
【看着他,也好啊】
藏着自己的酸意和恶狠狠的快意,我将自己的感情透出。我承认我的卑鄙,我就是被感情支配的废物,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。
于是,频繁地任着酸意的恶毒的话,三皇子失踪了。
无恶不作。
半个月,骑士找到了皇子。
绿色的眸子和暗紫色的眸子对上,前者一本正经,后者嚣张嘚瑟。
好像和以前一样。
一样的。他们缠斗半月,安迷修头一回把人压制在身下,用绿色的眸子盯着他,那把代表道义的双剑一把已经被雷狮打掉,另一把在他手里,抵着雷狮的心脏。
雷狮依然笑得张扬,我感受到他内心的苦涩和痛苦,心里莫名的难过又带着快意。
安迷修的脸就在“我们”的视线里。
定定的对视许久,那张脸突然放大。
唇瓣一软,心跳漏了那么一拍。
“我很早就想这么干了......本来我还想留到半个月前和你告别的时候再做——你到底遇见了什么......”安迷修温和的声线里面带着一些关心,还有无奈和疲倦。
我封闭了自己的感官,却到底不忍从他人眼里看见雷狮的机会。安迷修这会跨坐在雷狮身上,却被人吻得软了身子,打架之后凌乱的衣衫加上这会的情景,狼狈得很。
彻底封闭感官前我看见了他眼眸里映出的雷狮。
他哭了。
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情。
雷狮没有过,我也没有过。
花还在长,并且长得从未有过的旺盛。
雷狮和安迷修大概说了很多,也做了很多事情。我自暴自弃的,断断续续地封闭着自我,只知道雷狮没有回去。
骑士陪着他,一脸糟心地料理被雷狮养的病恹恹的蓝色紫罗兰,吵架打架没少过。偶然我醒来,从雷狮的角度看见了骑士脖子后若隐若现的痕迹,或者是两个人站在镜子前面映出来的身形——骑士嫌弃着雷狮骚包的打扮,只换到了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意。还有吻。
我突然没有任何再醒来的力气。
还有十天,花苞已经长出来了。
我突然睁开了眼。
阳光灿烂,我下意识闭了眼。
等等?
我?雷狮?
雷狮沉睡过去了!这简直让我无措极了,不是还剩下十天,他死了吗?他还能醒过来吗?这是怎么回事?
我慌忙地低头看自己,手上突然落下一片花瓣,蓝色的,带了一丝血色。我慢慢地重新开放着自己的感官,我突然感觉到“我们”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虚弱——雷狮只是睡着了,我醒来暂时夺过了身体的使用权。
认知让我安定了下来,又陷入了无措。
长久的自封自闭,突然的阳光莫名地提醒着我。
还有十天。
还有十天,雷狮要死了,我也要消失了。
因为安迷修。
很冷。
我着低头,感官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敏锐和痛苦。我听见了安迷修的脚步声,急促的,轻微的,震得我耳膜一痛。
他放缓了脚步,轻轻地开了门,我听见他舒了一口气。
“雷狮,”他轻轻地说,“你......既然我们在一起了,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。”
“你的身体情况很糟糕,我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......这可能是魔法一类的诅咒......我写信给了师父。”
没用的。
药石无医。我想着。除非你恨他,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再得到他了——这可是个难题。
安迷修小时候被送到师父领地学习骑士道,名义上的师父其实是魔法师——他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是怎么了。老人家风风火火地,嘭地出现在了卧室里,也不说话,细细的检查起来。
我忍着不露出讽刺的笑。老人家似乎发现了什么“哦”了一声,对着有些焦急的安迷修摆了摆手,搭了手在我的肩膀上。
意识一沉。
我懵了一下,莫名地有些慌乱。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自己手边放着的,小小的雷电图案的勋章,脑里一闪而过一道光,按着雷狮的记忆调动着雷电往老人那边一动——
雷狮梦见安迷修了。
他梦见安迷修用那双仿佛森林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,拿着剑抵着自己的心口。眼角泛了一圈红,压着嗓子,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:
“我恨你。”
他突然醒了,他看见安迷修死死地压制住自己,和梦里一样的姿势。没等他缓过来,他就从安迷修眼睛里看出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狠劲。
——安迷修恨他。
他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记忆似乎断了片,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。他下意识想要去说话,可是三皇子嚣张跋扈了一世,栽在了骑士手上——他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安迷修动了动唇,雷狮颤抖着看着他,脑子里已经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。就像上一次他纵容着人把他按倒,想着一剑断恩仇,等着被判死刑。
安迷修眼眶蓦地红了,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是手攥着剑的力量重了几分。
于是雷狮闭上了眼睛。
人终有一死。
那么——剑很久也没有刺穿心脏。
雷狮睁眼看安迷修,那人抓着剑眼泪一滴一滴地掉——他紧张地以为胸口的热意是自身的本能反应。他抬起手想去帮他擦眼泪,最终在半路被那人朦胧的视线逼停,只是看着人重新抬起剑安静地放下手。
手起,寒光乍现。
我抓住了安迷修的手,将他的剑夺过。我没有去管安迷修一瞬的愣神和雷狮传过来的讶异——我甚至没有去夺取面部肌肉的控制权,踉踉跄跄地“带着”雷狮离开。
花瓣掉了一路。
相思成病的从来只有一个人。
雷狮重新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,我没有反抗,只是安静地将自己的意识和记忆传了过去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雷狮知道了有这样的“我”存在,知道了我的心思,自然也就会恨我。
身体在颤抖着,花猛地随着身体颤抖收缩,成了一颗种子,迅速干枯死亡。
我心里一松,感觉到对外界的感应渐渐消失,意识也开始模糊,唯一的情感触动就是雷狮传过来的,滔天的恨意。
哪怕想要我死,他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我了啊。
莫名的安心感充斥下,我睡了过去。
“姐姐,你要出门吗?”
小丫头眨着清澈绿色的眼睛问,抱住我的手颇有些依依不舍。我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对,去国都找两个故人。”
“诶?好像没有听姐姐提过啊——姐姐去国都好像都是去帮扶正义,根本就没有提过什么故人啊......”
“因为他们其实不愿意见我啊......”
“为什么不愿意!姐姐不好吗?”
“他们不愿意被打扰罢了——不生气不生气,你来说说你为什么觉得姐姐是去帮扶正义的?”
“因为姐姐是好人!把我从将我困在身体里的坏蛋那里救了出来!而且姐姐是个超级厉害的魔法师,把帝国从爱而不得的诅咒破解了!”
“姐姐不要想撒谎骗我!每一次,每一次都是在姐姐出门去国都的时候,皇子的病就好了!”小丫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,兴奋极了。
我忍不住笑了笑。哄了好半天,小丫头一步三回头进了卧室,我施法进了王都墓地。
十二年前,三皇子莫名失踪,本应该前往战场的安迷修骑士奉命寻找,但两人都不知所踪。
最终德高望重的魔法师拖着极重的伤往国都报信,才在南疆见到了两人。只是两人都已经自杀。魔法师闭口不提两人的事情,只是痛苦而又疲倦地看着墙角摆放的花朵请求道,
“他小时候最爱这种花束。请给我的徒弟墓中放一株蓝色的紫罗兰。”
这个时候,一个嘴碎的宫女说,
“巧极了,殿下小时候也特别喜欢蓝色的紫罗兰,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没有了。”
于是宫女被伤心的王后下令抓起来杀死。
现在他们沉睡在了一起。
“你知道吗,我的脑中开了一朵花。”我说。
一个月了。
---END